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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是可以被强奸的吗
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有交集。
他们的渊源要追溯到20年前。那年她18,他19,参加大一新生的联谊会。他们同在一所大学,但不在一个校区。他不小心踩了她的脚,对不起没关系之后,两人才聊起来。“你是外院的(外语学院)?”“嗯,你呢?”“我商院(商贸学院)的。”话说出来就矮了一头,因为商院只是挂靠他们学校名,实际就是个专科。
她并没有瞧不起他,还和他聊得火热。音乐特别吵,他们说话要靠喊。女孩说你老家哪儿的?沧州的。哇,沧州的驴肉火烧好吃!他说我下次来给你带。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清纯的脸上有些娇羞。
他们就这样谈上恋爱,一谈三年。
中间有些小摩擦,比如她性子倔,说干嘛就干嘛,不听意见。而他是闷着犟,一生气就不说话。不过小摩擦终究敌不过爆棚的荷尔蒙,那时候体力和欲望真是充沛,只要逮到机会一起睡觉,他们就会不停地做,恩怨全泯。
第三年他要毕业了,他想留在这座城市打工,守着她。刚开始她很感动,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就淡了。他从老家千里迢迢给她带的驴肉火烧也没之前香了。有一次他们约在小旅馆里,他可以连续战斗,他正为此骄傲,她忽然不高兴地说:“你约我就是为了这个吗?”
一下把他问得觉得自己很龌龊。
她说她同宿舍的女孩找了个男朋友,是本地人,富二代。还说他们从来都不在这种小旅店开房,他们去的都是星级酒店。可能她并没有想刺激他,她只是感慨一下,可这种感慨对他来说非常致命。他家里条件不好,他学习成绩一般,工作之后薪水也少得可怜。他也经常觉得她跟着自己特别受委屈,经她这么一戳,他彻底觉得没劲了。
忘记是谁提出来的分手,或许也没人提,就这么逐渐地越走越远。最后他去保定找了份工作,而她毕业后去了杭州。自从她的QQ弃用以后,他们不再有联系。
2,
分手10年后他们在一个外贸圈里重逢。当时两人都愣住了,他们友好地点头、问候,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晚上有人安排吃饭,他喝得有点多。在门口透气的时候,她走过来问:“你还好吗?”
“喝多了。”他说。
这时他看到她的手机吊坠,是一个小孩的艺术照。
“有孩子啦?”他问。
她点点头,但眼里忽然盈满泪水:“但过得不好,每天都想着离。”
“结婚多不容易,为什么要……离?”
他的舌头有点大,但说的是实话,结婚很难,要有房子,要有高薪,要有一个好说话的丈母娘,还要有情侣俩彼此合拍……太复杂了,所以他目前还没踏入婚姻。
“你为什么不结婚?”她问他。
“不……容易。”他说。
他弯下身要呕吐,她猛然掺住他,把他拽到垃圾桶旁边。他呕吐时吼出全异的嗓音,不知是谁的嗓音,直冲出口腔。他不想要这嗓音,却不行,它一阵阵跟着秽物冲出五脏,越来越粗哑。最后他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已经加了她的微信。
她还是问:“你还好吗?”
他回复:“好多了。”
她约他在大厅见面,说想聊聊。他便去了。她今天的眼神和昨天是不一样的,幽暗了一些,迫切了一些,机警了一些。她先说自己过得多么多么不好,说着说着用牙签插起茶几上的一块水果递到他嘴边。他本能地躲避了一下。
“我……有对象了,她人挺好的。”
她伸在那里的手很是尴尬,但又不好缩回。
“吃点水果能解酒。”她尴尬地笑道:“又不是吃了这块水果就让你跟谁分手。”
他想了想,没有用嘴去接,而是很礼貌地伸出手去拿。拿的时候也很小心没有碰到她的手。这意思再明确不过。
“对象干什么的?”她讪笑道。
“不重要。主要是对我好,我不会背叛她。”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十分尴尬。最后有人吆喝集合,他俩才涌入人群中,散了。
3,
这次离开后就互相删了好友。他们以为再不可能碰面。没想到38岁这年,又跟他碰上。
那时她已离婚多年,代理了一个知名的母婴品牌,一个人过得风生水起。有一天下属来向她求助,说是底下的二级代理捅出一个篓子:给了某网店特别优惠的价格,于是这个网店的奶粉价格比别人都低20,其他供货商看到了,告到品牌方这里。她的下属让他下架,否则不给发货,他不肯,说有协议。
她亲自打电话联系,没想到是他。
两人都吃惊了一下。
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其他供货商威胁说,如果她不压着他删文,就终止和她的合作。这都是屁话,怎么可能终止,除非他们自己也不想赚钱了。只要她说和他的协议是这个价格包销一万套,其他供货商都不会再掀什么风浪。但是她有没有必要去撒这个谎?她进他的小网店看了一下,客流量很低,别说一万套,一百套都不一定能销得出去。
她一边在电话里“嗯”着“哦”着,一边关上网页。
“你跟供货商签的协议,不是跟我们品牌签的协议,这个不能作数呀。”她说。
“怎么不能做数?白纸黑字。”
“可是最终发货权还是在我们这边。”
“你给不给我发货别人怎么知道?”
“有供货商给我打电话了,说到晚上你还不删文的话,他们就故意在你店铺下单,看明天我们发不发货,如果发货,就不再跟我们合作。”确实有一个供货商这么威胁她来着。
“缺大德!”他骂道:“自己把饭吃撑,也见不得饿半死的人多吃一口!”
“你怎么饿半死了?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家庭美满,生活幸福。”
他说之前是开实体店的,疫情三年,亏了血本。现在好不容易把网店做起来,由于体量不大拿不到底价,也完全没有优势。他说今年2月份他就到杭州来了,因为在老家被追债追得厉害,想看看在这边能不能从网络起步。
“哦?你也在杭州?”
“嗯。”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他犹豫了一下说好,然后说:“我请。”
4,
她当然不稀罕他请,所以她连去都没去。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预订了个房间,然后把房号发给他。半个小时后,他老老实实地来了。
“坐。”她指了指床侧面的沙发。
他顺从地坐下来。眼睛里有一种对自己下落不明的疑惑。
“在杭州买房子了吗?”
“哪能,得先还账。”
“哦。”她说:“上一次见面,我说我过得不好,你一点机会都没有给我。”
她已经强势到说任何话都不会有羞耻心,只是玩味地看着他。
“你和你老婆关系还很好吗?”她见他不说话,主动问。
“好。”
“怎么个好法?”
“她不嫌我穷。”
“哟,还记恨我呢。”
“不是。”
“那是什么?”
“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事?”
“那要说什么?你到我房间里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他哑然。
她轻佻地笑起来:“家庭困难是吧?欠了债是吧?想拿底价是吧?没问题,我都可以帮你,但是你得做一件事。”
“什么事?”
她已经脱去外套,黑色真丝吊带裙包裹着姣好的身材,每当她动一下,缎面就像有水在流动。她的发髻高盘着,眼睛又圆又冷澈,就像一只美丽的黑猫卧在冰冷的灯光中。
“如果我扶持你,可以很快把你的网店做大。”她微笑地看着他:“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背叛你的心上人,看你到底有多高尚。”
他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她美得惊人。而且由于画了精致的妆,她的美比20年前更有份量。不知道她是不是戴了美瞳,一双眼睛犹如琥珀,抬眼看他时,盈盈欲滴。
他坐着没动,半晌闷声闷气地说:“我答应的话,你瞧不起我,认为我可以为了钱背叛家庭;我不答应,你还是瞧不起我,觉得我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咱们这又是何必。”
她还是笑着,因为知道自己的美,她不慌不忙,从容淡定。
沉默的空隙,她去倒了半杯水喝。然后坐在他对面,怡然地转动杯子,等他做出决定。
他狠心站起来:“我想……算了吧。我不想作贱你,我配不上你。”
看着他要走,她在身后平静地说:“你以为你说可以,我就真会答应?试试你而已,你走吧。”
他定了一会儿,没有回头。
她说:“晚上先不删文,我们明天开会再商量。”
门半掩上后,她气得把杯子往玻璃面茶几上使劲一蹾,水溅了半桌子。她看着门口,好像这声音能撵出去似的。
本来她想的是,他一定受不住勾引,等他来了精神头,她再把他推开,损他一番。没想到他这么有骨气,倒把自己搞没劲了。
还好她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在一个穷瘪三面前丢个脸,也不算特别大的事儿。
她在酒店洗了个澡,把25岁的小情人叫来幽会。第二天早上起来,洗完脸镜子上起了雾气,她细细地把雾气擦去,像慢慢擦拭着时间的脸。她想到20年前,叹了口气,她和他是有过真情的,那些美好的情谊一直存在她心里,只是慢慢地,在时光中,它们从男人心里化掉了。
两个人都倔,此生无解。
5,
第二天早上,她琢磨着他的事该怎么解决。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她一肚子气,气自己心软。
她一个大学同学也是供货商之一,以前做区域代理,现在专做网供。那同学又打电话来催她:“你真准备给他那么低的价扰乱市场?这不像你的作风呀?你是不是还对他有情呢?就因为他父亲得癌症时他没拖累你?”
“什么?”
同学说:“七、八年前,你们在一个什么交流会上碰到了,当时你说你过得不好,他回酒店房间痛哭流涕,同屋的人问他咋了,他说他爸得癌症,治疗得花好多钱。同屋的人说我给你捐五百块钱你别嚎了。他说他爸已经病一年,他不是哭他爸,是哭你,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但是又一次不能在一起。”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摁住了,力道是下坠的,雄浑的,一直灌注到浑身肌肉的深处。疼,伴随着酸,还有肿胀。
“后来呢?”
“过两年他爸去世了,他就谈对象结婚了呀。”
“再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结婚就生小孩了呀?我们虽然在一个群里,但他也不太说话,我们没交流过。”
“哦。“她顿了顿,换成工作的口吻说:“那个价格是我私人给他批的,他承诺包销一万套。这个事谁说也没用,谁不爱合作就不合作了,能包销一万套的,我都能给这个价格。”
“你相信他能销一万套?你疯了吧?”
“他可以。”
6,
她打电话让手下安排下去,扶持他再开一个直播。孵化网红的公司她熟得很,跟那边的老板订了一对很有潜力的情侣,通过老板先投十万块钱让他把设备弄起来,再让这对情侣过去帮忙,保底工资由她发。
她跟那老板说:“不要说是我帮的,就说看了他的网店觉得有潜力,跟他要千分之一的股份吧。”
“千分之一的股份?”老板笑起来:“那我还不如不要。”
“不要不是太假了吗。”
“哈哈哈哈什么人呀?这年头情人都没这么给力的。”
“不是情人。”她说。
只是一个每次从老家回来会把驴肉火烧放在胸口带给她的人,是一个冬天逛街时会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袖筒里暖热的人,是一个看到上年纪的女人穿着名牌时感慨如果那件衣服穿到她身上该多好看的人……从认识他的那天因为他读的是专科他就有点自卑,这自卑如影随形。但是一直是一个好男人,一个“时穷节乃见”的人,一个让她佩服的人。在他半生的脆弱和刚直里,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冒犯,现在更是不能随意靠近,因为她比他有钱。
所以帮到这里为止,绝不再联系。
她把事情安排好后,将办公室的座椅调整躺下来。此刻她的心,清澈、松泛、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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