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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酣-哦豁,老树开花
一时嘴快之后,即使江蓁心里怂了一半,但面对男人略带审视的眼神,她挺了挺身子,虚张声势地瞪着眼睛回视过去。
就是杠上了,放马过来吧,老娘接着。
季恒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收回视线喝了口酒,玻璃杯搁在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五官线条冷峻,眼睛狭长,嘴唇薄,左边眉毛上有道凹陷下去的小疤,不怒不喜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凶。
被这么凉凉淡淡地丢一眼,江蓁吞了口唾沫,气焰熄了一半。
她清清嗓子低下头,抬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又点开手机不断切换着app,给自己没事找事干。
好在男人大概是选择全程无视她,比赛开始后大家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电视屏幕上。
江蓁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时不时地喝两口酒,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在用余光偷偷留意身边的男人,偶尔借着比赛里掀起的一两个高潮大着胆子看他一眼。
其他人边看比赛边与身边的人谈论,情绪高涨,再加酒肉助兴,三五好友扎堆在一起,气氛热闹地仿佛就在现场。
今天的两只战队算是棋逢对手,战绩有来有回,酒馆里挥臂称赞和遗憾叹息声此起彼伏。
和别人的情绪分明不同,谁先下一城谁逆转劣势,身旁的男人始终没什么太大波动,江蓁看了半天也没猜出来他到底支持哪个队伍。
一杯500毫升的啤酒见底,江蓁觉得脑袋沉,胳膊架在桌子上,双手托住脸,歪头看了看旁边的男人。
他从后厨出来,应该就是酒馆的主厨,上次那碗抄手是他做的,纸条也是他写的。
但他要是个厨师,怎么和她印象里那些不大一样?
这个男人身上看不见烟火气,反倒有些冷清。
说白了,就是没什么人情味,偏偏做的饭还挺好吃的。
陈卓刚刚喊他“邱哥”,这个称呼江蓁耳熟,店里的员工常常挂在嘴边上。
邱哥......
灵光一闪,江蓁猛地挺起身子。
她悄悄靠过去,问男人:“你就是这儿的老板吧?”
男人偏过头看着她,点头承认:“我是。”
江蓁勾起唇角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喊他:“邱老板。”
男人的眉心因为不解而拧在一处:“秋老板?”
江蓁点点头,又十分肯定地喊了一遍:“邱老板。”
男人的手指在脖子上刮了刮,妥协道:“也行吧。”
不知道比赛进行到哪了,大堂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气氛热闹地像是要掀了房顶。
季恒秋盯着江蓁一张一合的嘴唇,想努力分辨她在说些什么。
江蓁一番话说完,见对方神情茫然,她不满地啧了一声,把身子靠过去,对他招了招手。
季恒秋觉得陈卓一定是在酒里给他加料了,他脑子糊涂了才会乖乖真把耳朵凑过去。
江蓁那身高,坐高脚凳脚根本沾不到地,这么侧身靠过来,好像下一秒就会重心不稳摔下去。
季恒秋伸出手臂虚揽着,像是做好了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先重心不稳差点踉跄的是他自己。
还未完全适应耳垂被人轻轻捏住的异样感,她的声音就伴着温热的呼吸穿进耳朵,细细密密泛起一阵酥痒。
江蓁贴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很不着调的话:“我说,我是美女,不是酒鬼。”
说话就松开了,挺直身子重新坐正,还朝他傻呼呼地笑了一下。
季恒秋伸出的手还没收回,就这么在距离她三四公分的地方举着,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基于上次的经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江蓁手撑在椅子边,两条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眼睛有神,说话清晰,甚至脸都没红。
但是凭借这幅和她刚刚状态完全不同的傻帽样儿,季恒秋确定了,这女的又醉了。
一醉就喜欢拉人耳朵说悄悄话,什么毛病?
季恒秋收回已经有些酸麻的左手,揉揉自己耳朵。
他皱着眉,凶神恶煞地朝吧台喊:“陈卓!过来。”
陈卓正悠闲地靠在桌子边看球赛呢,听到季恒秋喊他,边抱怨边走过来:“干嘛呀哥,正精彩呢。”
季恒秋屈起四根手指用大拇指指着江蓁,语气里带着质问:“怎么回事?你又给她喝什么了?”
陈卓张大嘴巴作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我能给她喝什么?就啤酒啊,和你喝的一样,撒泡尿就排泄完的那种。”
季恒秋不信:“真的?”
陈卓是比窦娥还冤:“真的啊,哦,吃饭的时候她还喝了一杯椰子酒。”
他用手比出一个数字,补充道:“九度。”
季恒秋瞟了一眼江蓁,后者正抱着一个空杯仰天豪饮:“那她醉成这样?”
陈卓摊着手提了下肩表示他也不知道啊。
季恒秋勉强信了陈卓,挥挥手放他看球赛去。
陈卓见状赶紧溜了,还找了个更远的位置坐下,生怕又惹上一顿骂。
这事说来离奇,季恒秋确实错怪陈卓了。
江蓁的酒量不差,白酒都能喝个小半斤,正常一杯中低度的酒远不止于醉。
但她有个致命的弱点,不能白的红的啤的混着喝。
混饮本就容易醉,在江蓁身上效果更显著。
今天是她一时大意,自己也没想到两杯低度酒还能给喝醉了。
偏偏她喝醉的表现又挺清奇,不哭不闹,不睡不笑,就是会短暂性地降低智商。
简单地说,就是脑子不好使了。
季恒秋挠挠眉毛,正发愁,就见江蓁跳下凳子,拿起包似乎是要走。
她往前台走,季恒秋也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
今天她穿了平底鞋,两个人差了少说也有个十七八厘米,一前一后,一个身型娇小,一个高大颀长。
这幅画面乍一看像大灰狼尾随小红帽,但仔细一品,又有点像老父亲放心不下女儿,一路跟随护送。
啧,真是父爱如山,无声却厚重。
江蓁扫码输入数值的时候,季恒秋死死盯着她的手指,生怕她一个手抖眼花多打一个零。
裴潇潇取出小票递给江蓁,道了句:“欢迎下次光临。”因为老板就站在旁边,她说得格外亲切,笑得格外甜美。
江蓁接过小票随手塞进包里,走之前还记得去陶婷那桌打声招呼。
季恒秋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除了临走前她突然给桌上的众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引得大家纷纷表示使不得使不得以外,还算是一切顺利,没出什么岔子。
走到门口,储昊宇挺有眼力见地过来问季恒秋:“哥,要我去跟着看看吗?”
他刚起步要走,季恒秋伸手拦住他,说了句:“不用。”
话音刚落就自己推开木门出去了。
耳边突然没了各种嘈杂声,置身于空旷安静的黑夜,季恒秋深呼吸了一口气。
夜深露重,晚风习习,梧桐叶子铺了满地。
季恒秋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江蓁的身影后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还是一样,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蓁没往公寓那个方向走,这或多或少让季恒秋有些不满。
大晚上的喝醉了还一个人瞎跑,太没安全意识了。
小巷的路灯昏昏,谁家的狗吠了一声,惊扰了安静的长夜。
江蓁步伐缓缓地走到巷子口,在一家小卖部前停下。
季恒秋站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看着她弯腰趴在冰柜上,挑挑拣拣了好一阵才最终确定一根冰棍和门口阿公结账。
买完冰淇淋江蓁拆开包装袋,边吃边往回走。
白日天气晴朗,入夜后温度陡然降了下来。
江蓁嗦着冰棍,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着走着江蓁突然又停了下来。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举高对着手里的冰棍拍了一张,然后在屏幕上一阵敲敲打打。
鬼使神差的,季恒秋也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点开微信朋友圈。
【这棒棒糖好冰!】
下面的配图是一根已经被啃了一半的冰棍。
季恒秋冷笑了一声,收起手机叹声气。
他就不该对一个喝醉酒的智障抱有什么期待。
江蓁舔完一根冰棍,正好走到公寓楼下。
季恒秋站在路灯下看着她上了楼,两三分钟后二楼客厅亮起灯光,他转身起步离开。
没走两步兜里的手机响了,季恒秋按下接听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程泽凯火急火燎地朝他喊:“你人呢!到现在还不回来?”
季恒秋这才想起来,这两天客人多,晚上程泽凯也在厨房帮忙,刚刚他说出去抽根烟,后来又索性坐下喝了杯酒。
到现在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了,把程泽凯一个人丢后厨,他估计忙的够呛。
负罪感袭来,季恒秋加快脚下的步伐,回他:“快到店里了。”
程泽凯催他:“赶紧给我回来!老子真忙不过来了!”
季恒秋轻笑一声:“你不是还有空给我打电话呢么。”
程泽凯的分贝因愤怒又升了两档:“季恒秋,你是厨子还是我?!”
季恒秋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对着话筒说:“我是老板。”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隐约听到程泽凯开始破口大骂。
季恒秋突然心情大好,哼着不成曲的调迈着大步赶回酒馆。
——
夜深了,突然又来了几波吃夜宵的客人,后厨里程泽凯忙得腰酸背痛手抽筋。
服务生储昊宇进来给他打下手,让裴潇潇先兼顾招待客人。
程泽凯把锅里的乌冬装盘,嘴上不忘吐槽没良心的季恒秋:“你说他像话吗?”
储昊宇连连摇头:“不像话不像话。”
程泽凯继续碎碎念:“我说再招个厨子,他说不喜欢和别人共用厨房。每天一到十二点就走人我也没说过啥。自己是个老板从来不管事儿,闷在后厨也不出来见人。那行啊,你倒是给我乖乖把饭做完再出去悠哉啊!”
储昊宇擦着盘子,随口接过话道:“其实也不是悠哉,秋哥送客人去了。”
程泽凯停下手中的动作,听到这话觉得稀奇:“他?送客人?哪个?”
储昊宇老实回答:“一美女,好像有点喝醉了吧,秋哥就跟出去看看了。”
“美女?”
储昊宇用力点点头,眉飞色舞地开始分享:“嗯,可漂亮了,我刚看他俩在吧台还聊上了。我说我去送,秋哥不让,非要自己去。”
程泽凯挑了挑眉稍,一改怒容,脸上泛起一个颇具深意的笑。
“哦嚯,老树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