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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酣-怎么还有人喝醉傻了吧唧的?
闻声季恒秋立刻关火扔了锅铲,边走边解下围裙,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到大堂。
杨帆站在吧台边,两只手犹犹豫豫顿在半空,想伸上去又不敢碰。
“秋哥,我......这......”看见季恒秋来了,杨帆赶紧往旁边让了一步。
眼前的画面简直可以用惨烈形容。
空酒杯倒在桌上,馄饨汤汁和酱料混合滴得到处都是。坐着的女人弯着腰缩成一团,正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一张脸胀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会喘不过气。
季恒秋上前一步,踢掉脚边的勺子,上面还残留着少许鲜红色辣酱。
他偏头问杨帆:“怎么回事?”
杨帆抬手擦了擦汗:“一整勺酱直接往嘴里塞,我拦都拦不住。”
季恒秋倒吸一口气,手叉着腰剜了杨帆一眼,等回头再收拾他。
这儿的动静惹得其他客人也把视线投过来,季恒秋侧身挡了挡,握住女人的胳膊放到自己肩上,轻而易举把她整个人拎起,腰夹在胳膊下。
他脚步迈得大,半拖半抱把人带到后厨。
看见杨帆也傻愣愣地跟过来,季恒秋皱着眉吼了一声:“收拾桌子去!”
杨帆被他凶得哆嗦一下:“诶诶,好。”
啪一声,水槽的龙头被打开。
季恒秋扯着江蓁胳膊让她弯下身子,一只手把她的长发挽到一处,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用大拇指掰开唇齿,把她的脸送到水流下冲洗。
是真醉了,除了刚开始不适地嘤咛一声,反抗都不反抗,乖乖任由急速冰冷的水流在脸颊和唇上划过。
季恒秋的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简单粗暴,这幅画面也挺诡异。
辣是痛和热的混合感觉,水冲刷在皮肤上是最简单的降温缓痛方法。
等过了半分钟,见她脸上的红潮消下去一些,呼吸也渐渐平稳,季恒秋冷着声音问:“好点了没?”
隐隐约约听到她哼唧了声。
季恒秋关了水龙头,把人向上提了下,让她直起身子面对自己,又随手抽了张厨房用纸胡乱在她脸上一抹。
他想说句什么,但话到一半就停住了。
大概是凉水冲过后,人也清醒了些。
江蓁睁着一双眼睛抬头望向他,碎发和衬衣领口都被打湿紧贴在皮肤上,睫毛、鼻尖、下颚还挂着水珠,口红被抹开,晕染在微肿的唇周。
季恒秋这么一个不文艺的人,突然想到了一个很矫情的词。
——破碎感。
她的五官属于很典型的美人样貌,眉眼含风情,鼻尖一颗痣,像九十年代末港片里的女明星。
眼尾泛着红,好像受了委屈,但神情又是有些冷漠疏离的。
是哭了吗?眼尾的是水珠还是眼泪。
这一眼,白瓷破碎、美玉击石。
有什么东西砸在季恒秋心上,丁零当啷碎了一地。
他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蓁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嗫嚅两个音节,季恒秋没听清,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
他没想到,女酒鬼会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耳垂用力扯了他一把。
力气还不小,季恒秋往前踉跄一步差点没站稳。
“我说——”
她的气息喷洒在耳周,酥酥痒痒的,季恒秋被迫弯着腰,生理反应使耳朵立马红了一圈。
“你们申城的抄手,好——难——吃——啊——”
江蓁说完就松手了,两只手贴在身侧,站得又乖又直。
季恒秋重新直起身,扶额认命地叹了声气,想了想又无奈地笑了。
人看上去挺正常,但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也不能跟酒鬼计较什么,季恒秋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递给她。
江蓁懒懒掀起眼皮,没接,说:“我想喝可乐。”
季恒秋重新拿了瓶可乐。
“谢谢。”江蓁接过,打开盖子喝了一大口,还餍足地发出一个气声。喝完她盖紧瓶盖,抬步要出去,边走边说:“老板结账。”
季恒秋是真迷惑了,这到底醉没醉啊?
有人喝醉发疯,有人喝醉睡觉,怎么还有人喝醉傻了吧唧的?
他跟着江蓁出去,大堂里杨帆已经收拾好桌子了,看见两人出来了赶紧跑过来。
江蓁看上去和来时没什么差别,除了妆容花了、头发乱了,整个人走得很平稳,说话也很清晰。
季恒秋抱着手臂看她顺顺利利结完账付完钱,要推门离开的时候,他踹了杨帆一脚:“去跟着看看。”
“欸,好。”得到指令,杨帆赶紧跟上去了。
第一眼的时候季恒秋就认出来了,这是刚搬到楼下那个,刷朋友圈瞟到过一眼她照片,楼梯间也短暂地打过一次照面。
杨帆很快回来,一脸惊喜地说:“秋哥,那美女姐姐好像就住附近,我看着她上了楼的。”
季恒秋嗯了声。
店里这时候也没多少客人了,季恒秋坐在吧台边,他平时就呆在后厨不怎么出来,突然往这儿一坐其他店员还挺不自在,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
季恒秋是这家酒馆名义上的老板,但一直是把自己放在员工层面上的。大大小小的琐事程泽凯管,他每天晚上六点到十二点就呆在后厨做饭,做什么随自己心情。
大多数客人也不知道,这家店的真正主人其实就是那位神秘且随性的主厨。
平时不把自己当领导看,但店里出了问题,季恒秋该管的还是得管,何况这两天程泽凯还不在家。
等最后一桌客人也走了,季恒秋单独把陈卓和杨帆叫过来,老板请喝茶。
他坐着,也没让两个人站着。周明磊见状也想过来,季恒秋挥挥手,让他别掺和。
江蓁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人家能一个人来喝酒,就是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有分寸。那勺辣酱放嘴里她立马就吐出来了,不然一不当心咽进去,烧着胃,这会儿估计就得在医院挂号。
也好在她住附近,酒品......马马虎虎过得去,否则今天有得闹。
季恒秋抬起杯子喝了口茶,先问陈卓:“酒你调的?”
这话是明知故问,店里就这一个调酒师。
陈卓啊了声,在季恒秋开口之前抢先说到:“哥,是她张口就要烈的,我这杯度数真不算高了。”
季恒秋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巾砸过去,质疑道:“不高能把辣酱当饭灌?”
陈卓最擅长的就是顶嘴:“万一人家就喜欢吃呢。”
季恒秋啧了一声,脸色沉了下去:“我说没说过这种酒别随便调,尤其是给女孩子。”
陈卓撅了撅嘴,小声表达不满:“都成年人了。我是调酒的我又不是她爸妈。”
这话换回季恒秋的一个眼刀,本身就是一糙男人,说话也直接:“人家喝酒是为了寻欢还是寻死?你今天这杯大老爷们都不一定受得住。”
陈卓还想再顶两句,一抬头撞上周明磊的眼神,立马噤声不敢了,他摸摸鼻子,软了态度诚恳认错:“知道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像陈卓今天调的这杯,一般有个统称,叫“断片酒”。看起来普普通通,刚喝起来也觉不出什么,但一旦后劲上来,基本意识就飞到外太空去了。
这种欺骗性的特调酒,最经典的比如长岛冰茶,人畜无害的外表上暗藏一颗狂野的心,入口酸酸甜甜,感觉就是一杯带着酒味儿的柠檬可乐。整杯下去,天晕地眩,睁眼就是明早的太阳,而中间都干了些什么那得看个人造化了。
一般这种酒的名字取得也坏,“长岛冰茶”不是茶,反而混了五种烈酒。酒吧里拿这种酒骗年轻女孩的脏事儿很多,At Will不是酒吧,但也卖酒。
不是没遇到过有男的带女孩来约会,上菜前偷偷到吧台让调酒师往酒里加料。
这种事不少,但在他们的地方上,能管的就得管。
季恒秋一早就和陈卓说过,烈酒不能随便调,尤其是给年轻女孩。
再者,At Will一向是主张酒至微醺忘忧即可,不提倡醉到不省人事。
今天这事儿算不上陈卓错了,毕竟人家要的烈的,那杯酒混了朗姆,伏特加和龙舌兰,红石榴糖浆和气泡酒缓冲了酒精的刺激,但保守估计也得有个四十度。
人家一个人来,又是个漂亮姑娘,真醉了倒在路边被人捡尸,就算责任不在他们身上,良心也说不过去。
陈卓虽然不认可季恒秋这种“结果最糟糕化”的思想,但仔细想想还是后怕,他挺喜欢那美女姐姐的。
他也确实不是故意的,在酒馆工作,撑死了一杯酒二十度。陈卓早两年在酒吧混过,就喜欢调花里胡哨又后劲足的,今天是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一展身手。
陈卓讨好地朝季恒秋笑笑,夸张了语气说:“哥,别骂我了,骂得我都想金盆洗手了。”
旁边的杨帆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季恒秋冷冷把目光移向他,杨帆立马放平嘴角低头作忏悔状。瞧把人孩子吓的。
他没什么好说的,小孩做事麻利又听话,就是人太木了。
“杨帆。”季恒秋抬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做事机灵点。”
说完就没了,起身走了。
身后陈卓瞪着眼睛,反复确认:“就这?就这?这就没了?”
周明磊走过来,扶了扶眼镜,揪着陈卓卫衣帽子把人提走。
秋哥教育完了,还有亲哥呢。
陈卓比周明磊矮半个头,人又瘦,被这么提着跟只小猴子一样。
他挣扎着挥动手臂:“不公平!怎么就只骂我啊!你们偏心!小石头你也不爱我了吗!”
周明磊一巴掌打他屁股上,让他消停点儿。
这名字是真没取好,应该叫陈猴。
季恒秋回了后厨收拾桌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是程泽凯发来的微信。
【程泽凯:听说季老板训人了?】
季恒秋挑了下眉,打小报告的速度够快的。
【季恒秋:不行啊】
【程泽凯:哈哈哈,行行行。没出什么事吧?】
【季恒秋:没。什么时候回来?】
【程泽凯:后天就回,难得来一趟,带夏儿多玩了两天。】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灯光昏暗,熟睡的小朋友裹在被子里,就露出一张肉乎乎的圆脸。
【程泽凯:今天带他紫禁城遛了一圈,一回来就睡了。】
季恒秋的骨相冷峭,单眼皮,嘴唇薄,不笑的时候显得不好相处。
这时候看着图上的小家伙,他松弛了眉眼,嘴角染上笑意,整个人是柔和的。
【季恒秋:秋叔也会做糖葫芦,赶紧回来吧。】
退出微信聊天框,季恒秋随手刷了会儿朋友圈。
程泽凯刚发布了照片,九张图,不是景色就是程夏,小朋友很上镜,还挺会摆pose。
他点了个赞,继续往下划,发现备注为“201房客”的某女酒鬼在半小时前还发了一条朋友圈。
——“申城的炒熟真他妈难吃!!!怪不得叫美式荒漠”
两句话三个错别字,季恒秋艰难地读懂,冷哼了一声,又陡然想起她捏着自己耳垂附在耳边说的那句话。
耳朵泛起一阵怪异的痒,季恒秋抬手揉了揉。
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理,他动动手指,也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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