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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老爷说他今日公务繁忙，便......便不回府了......”

明珠正用着晚膳，老爷身边的翠香就匆匆来说了这么一嘴，说完后也不等明珠说话，就转身离去了。

明珠身旁的红玉可瞧不得，语带不满地开口：“夫人，这翠香可是一日比一日的不把您放眼里了，若您再是如此，恐怕这秦府都要易主了！”

明珠继续搅弄着手上的银耳羹，一言不发，心思却是翻滚了起来。

不是她软弱可欺，只是自从明家破败，九族诛灭，而秦仲深又站在朝堂竭力保住了明珠，这秦府的老太太对她就意见颇大，全然忘了她儿子这官职靠的可是她娘家。

再加上进门三年，明珠的这肚子却怎么也不见动静，那床笫之事，便也作罢。

耳边的红玉还在喋喋不休，明珠语气严厉地开口：“若你再这样多嘴，便打发人牙子把你送出府去！”

红玉闭了嘴，只是眼神依然愤懑，她自小便跟着明珠，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嫁到这秦府便日日受着冷落，红玉这心里自是不平。

明珠净了面，上了床榻对着无边的月色轻叹，这日子过成这样，她如何不叹如何不怨？只是没了娘家的支撑，明珠实在不知该如何在这秦府立足。

次日清晨，许是昨夜着了凉，明珠头痛欲裂地醒来，却听得外面小厮喧闹的声音，明珠沙哑着喉咙唤进红玉，却见红玉眼圈泛红。

明珠开口道：“遇着何事了？”

红玉带着哭腔开口：“夫人，老爷今日要迎娶青楼的那小蹄子进门！”

“放肆！”

红玉话音刚落，就被冲进来的秦老爷踹到在地，明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老爷一把拉起怒喝：“你就是这样调教下人的？嘴里不干不净诋毁二姨太？”

二姨太？

明珠俯身扶起红玉讽刺地勾起嘴角：“我倒是不知，府里何时有了二姨太？”

秦老爷冷哼一声开口：“晴柔已经有了身孕，我自不会让秦家的血脉流落在外，若晴柔此次一举得男，你便识趣些趁早让出正妻之位！”

02

让出正妻之位？明珠愣住，她只想到秦老爷会冷落自己，或是宠妾灭妻，却没想到他竟是存了废弃自己之意。

明珠看着秦家的院落，心里第一次升起了恨意。

这院落，原是明珠娘家的一处别院，当年秦老爷受明珠祖父举荐，得了官职，还是明珠求着祖父给了秦老爷这么一处院落。

可是如今，这院落竟是要落在他人手中！

当年的秦老爷，站在院落中指天发誓今生得明珠一人便足矣，那时的温暖，化为了现在的刺骨寒，明珠只觉得自己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彻底被撕烂了口子，当年耳鬓厮磨的夫君怎就成了这般！

晴柔入了门，足足五日后才坐着软轿来向明珠请安，话里话外皆是一派气盛：“姐姐，实在是对不住，秦郎念我身子不适，特许了可晚几日向姐姐请安。”

明珠看着眼前的晴柔，真真是个标致的人儿，比自己多了太多的明艳和娇媚，只是那眸子里，太过明显的算计让娇软的面容生出了几分违和。

“妹妹若是身子不适，也可不来请安，若是因请安出了差错，姐姐可担待不起。”明珠端着茶杯垂下眼淡淡的开口。

她向来不愿与人针锋相对，只是这人都找上了门，明珠并不认为自己该端出一幅大度的架子。

“你！”晴柔看着明珠面上一片阴狠，拂袖而去。

红玉在一旁有些担心地开口：“夫人，若她告到老爷那儿可怎么好？”

明珠淡淡地开口：“我倒是还怕他不找！”

果然，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秦老爷就怒气冲冲地进了明珠的院落，明珠站起身刚要行礼，就被秦老爷一巴掌扇在了地上。

红玉惊呼一声冲过去护主，明珠拂开红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老爷果然是厉害，这一巴掌怕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吧？”

秦老爷看着明珠高肿的脸庞怒喝：“毒妇，今日晴柔好意向你请安，你竟然罚她在你院子里跪了一个时辰，你知不知晴柔回房后差点小产！”

明珠依旧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秦老爷，她怎会不知那晴柔今日是定要寻些事端，只是未曾想她竟是如此狠绝，不惜用胎儿铤而走险。

更未曾想，秦老爷连问都不问一句便给她安了罪名，府内众多小厮，随便一问便能知晓真相是如何，只是，这秦老爷竟是半点的公平都不给她。

明珠看着拂袖而去的秦老爷，眼角眉梢尽是冰寒。

秦老爷在明珠处大发脾气的事情在府里传开了，原本就不怎么尊重明珠的那些下人对明珠更加不敬，就连小厨房都开始克扣膳食。

明珠看着桌上那几根烧黑的青菜，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03

接下来的日子，明珠都有意无意地避开晴柔，可是却依旧逃不脱。

当晴柔在明珠面前翻身跳下荷花塘的时候，明珠知道，这次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秦老爷完全没有给明珠解释的余地，直接差人把明珠关进了柴房，红玉也不知被拖到了何处，只留下凄厉的惨叫。

娘家衰败，红玉是明珠唯一的亲人，可是明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玉被拖走，无半点办法。

明珠疯魔般拍打着柴房，喊叫着秦老爷的名字，说自己愿意让出正妻之位，只求那些人能够放过红玉，只是柴房外根本无人理会明珠。

许久，红玉没了声响，明珠的指尖在柴房的木门上划下了长长的血痕，秦仲深，既然你如此不顾往日情深，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明珠先是以绝食相威胁见到了秦仲深，此刻的秦老爷看见明珠已是满面的厌恶，明珠全然当做没看见，只凄凄惨惨地道着歉，说自己是一时糊涂，伤了晴柔的腹中子，还害得晴柔染了风寒，缠绵病榻。

只是没有人能看见，明珠眼底刺骨的冰凉。

几番话说的秦老爷眼底闪过不解，他对这位的夫人了解还算是透彻，算是个宁死不屈的主儿，为何今日甘愿如此做小伏低？

明珠知道秦仲深生性多疑，干脆一咬牙直接跪倒在地哭到：“老爷，妾身已没了娘家，若是老爷弃了妾身，妾身在这世上可如何活得下去！”

原来如此，秦老爷心下了然，再烈性的女人若是没了支撑，便如那附着在树干的草丝，只能依着树干而活，看着明珠满面泪痕，秦老爷伸手扶起她道：“若你真心悔过，便把正妻之位让出来。”

明珠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戾气低声开口：“本就是明珠做了错事，老爷只要不弃了妾身，那正妻之位，让与不让都是肯的。”

秦老爷大喜，顾不得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柴房。

明珠看着大开的柴房门，知道自己的禁足被取了，只是没了正妻之位，自己又该在这府中如何立足？

柴房关押的数日，明珠已是伤痕累累，气若游丝，等她拼着劲儿回了院落，就看见红玉跪在屋内，面目红肿，衣衫凌乱。

明珠闭上眼，不去想红玉经历的那些不堪，只喃喃地说：“我会报仇，你信我！”

不过半日的时间，秦仲深就贬了明珠的妻位，扶上了晴柔，一时间，整个府内的风向彻底发生了变化。

04

晴柔身着时下最流行的鲛人纱，来到了明珠的院落，泛着金光的鲛人纱衬的晴柔脸色甚是好看，但是明珠发现了不对劲。

达官贵人府内有鲛人纱不稀奇，但是掺了金线的鲛人纱只有皇室才有，秦仲深纵使再没有脑子，也不敢如此嚣张。

只是这纱......从何而来？

突然，明珠一把抓住晴柔的手失声叫道：“你身上这纱，可是老爷给你的？”

晴柔吃痛，一把甩开明珠的手道：“自然是老爷给的！”

明珠满目血红，是，秦仲深当然没胆子去偷皇室的料子，可是若是皇家赏赐呢？

明珠的祖父是武将，所立战功无数，隐退时皇帝为了体恤部下，给了明家赏赐无数，其中就有这掺了金丝的鲛人纱！

当年明府破败，家中财物尽数充公，那这鲛人纱，为何会在秦仲深的手里？！

莫非......明府破败与秦仲深有关！自己的枕边人，竟是如此黑心！

明珠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贝齿紧咬下唇，渗出血丝也顾不上，晴柔见状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带着婢女匆匆离开了。

红玉见晴柔离开，连忙环住明珠开口：“小姐？你没事吧？”

自秦仲深贬了明珠的妻位后，红玉便只称明珠为小姐，只是称呼能回到从前，这心，如何才能回到最初？

明珠摇摇头，一言不发，真相出现的太过于冰冷，明珠此时心里只有无边的恨意。

当年她遇上秦仲深时，秦仲深刚刚中了榜眼，跟状元只差了毫分，明珠本以为他会气恼，却未曾想他竟是与状元爽快地道了贺。

明珠对他生出了几分兴趣，可是虽然明家是武将出身，但明珠毕竟是女儿身，出入都不得方便，与秦仲深也多日未见。

七月初七，乞巧节，明珠央了祖父半日，终于得许出门游玩，明珠带着红玉上了街，却被几个吃多了酒的男子拦住了去路，焦急之时，秦仲深似神兵天降，救了明珠和红玉。

自古英雄救美都能成就一段佳话，明珠也不除外，她未曾想过秦仲深文采和武艺一样高超。

05

小河边聊了半晌，明珠对秦仲深已彻底芳心暗许，回到家就告诉了祖父，明老爷对秦仲深了解不深，不置可否。

倒是秦仲深，知道明珠的心意后，便日日上门，一派赤子之心，终于，明老爷拗不过明珠，许了这门亲事。

同时，为了避免明珠嫁给秦仲深受屈，明老爷直接择了院落赠于秦仲深，且举荐秦仲深当了礼部侍郎。

往昔甜蜜涌上心头，明珠眼角划过一滴泪，缓缓闭上了眼睛。

回忆完过去，明珠此刻的心里只有无边的悔意和恨意，悔自己千方百计就算是气恼了祖父也要嫁与秦仲深，恨自己隐忍多年却看不清这黑心肝的人。

心里的痛意似是从骨头缝延伸了出来，明珠握紧双手，生生将几枚指甲折断了手心，贝齿紧咬下唇，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秦仲深，若我能化作厉鬼，定要食你肉！饮你血！

良久，明珠才从无尽的深渊清醒过来，她眼底清明一片的看着指尖的破碎，淡淡地开口：“红玉，替我梳妆，我要进宫面见静妃娘娘。”

朝中风向一夕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秦仲深，帝王面前的红人，府邸却突然被大理寺搜查，连带着秦仲深的党羽都惶惶不可终日。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之时，秦府的破败却来的很快，私通外贼、克扣军饷、搜刮民脂，桩桩件件都能要了秦仲深的命。

晴柔早不知跑到何处去了，明珠看着秦府满目的疮痍，心里悲凉一片。

大理寺连夜提审秦仲深，却翻出了一桩旧案，当初明家因私通外贼举家诛灭的事情，竟是秦仲深的陷害！

知道这个消息时，明珠正靠在明家被查封的府邸喝着酒，红玉红着眼圈说了秦仲深的供词，明珠面上却是一滴泪都没有。

她谁都不怪，只怪自己有眼无珠，错把恶鬼当做良人，任其如跗骨之蛆般侵蚀了明家。

证据确凿，秦仲深没了翻案的余地，行刑前夜，明珠拎着食盒去见了秦仲深。

06

秦仲深的刑罚足够株连九族，可明珠却完好无损，秦仲深心下一片了然：“毒妇，是你害我！”

明珠莞尔：“老爷，那罪责可不是明珠陷害于你，是你确确实实干了的事情。”

明珠打开食盒，到了一杯酒洒在地上道：“老爷，若你念及故情，稍稍了解我一番，便会知道我和那当今受宠的静妃娘娘，是有些关系的。

当年，明府破败，静妃姐姐便差人告诉我，小心枕边人，可是那时的我，被猪油糊了心，只一味的相信你，竟是断了和静妃姐姐的联系。

如今，我明目清心，你不知，我去找上静妃姐姐的时候，她有多欢喜，所以处理起你来，才是这般的雷厉风行。

还有当年你找了几个混混演了那出英雄救美的戏，我也是不知，我爱慕多年的男子竟比那戏子的演技还要好。”

一番话说完，明珠拎着食盒站起身，面上一片冷漠：“老爷，你可相信善恶有报一说？”

秦仲深此刻已是癫狂，看着明珠叫道：“你逃不脱的！我犯的罪是死罪！是连罪！你根本逃不脱的！”

明珠笑出了眼泪：“老爷，妾身已不是你秦府的人了，那贬妻之书，还是你亲手下的！”

秦仲深颓然倒地，喉咙处发出了一声哀嚎。

明珠缓缓走出监牢，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终于让明珠冰封的心有一丝暖意，秦仲深如此的下场皆是自寻苦果。

人性的善与恶，都在一念之间，当年他毁了明家，如今毁了红玉伤了明珠，因果轮回，秦仲深是逃不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