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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源最近真是愁。

她上班正忙的时候，老妈的电话来了，让她周末回家去和孙志保相亲。

许源一听，整个人是懵的。

老妈说二十四、五岁是女人嫁人的最好年纪，找老公就得找知根知底的男人，妈是过来人，你要相信妈看人的眼光……

许源敷衍着把电话挂了。

可没一会儿，老妈的电话又来了，来来回回还是那几句车轱辘话，听得许源想要原地爆炸，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孙志保呢，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啥也不懂的小丫头了。

孙爸和许爸是战友，一同打过仗，孙爸还是许爸的救命恩人呢。有一回，许爸正在专心致志地试枪，根本没发现一颗流弹朝他飞了过来，被孙爸看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孙爸一把扑了上去，流弹擦身而过。

从此，孙爸成了许爸的救命恩人。

退伍后，孙爸和许爸转业分配到了同一个工厂，各自娶妻生子后，又住到了厂里同一栋家属院子。

因着俩家是一起扛过枪的过命兄弟，关系自然一直很好。

他们的儿女许源和孙志保自然也是青梅竹马。比许源大了三岁的孙志保，护她比人家的亲哥哥还给力。

好事的邻居便开玩笑，说让他俩定个娃娃亲。

后来，工厂效益剧烈下滑，许家和孙家都遭遇了下岗。为了谋生，许爸回村搞起了养殖业，孙爸则干体去了。

成长的轨迹不一样，许源和孙志保分开后自然也就没有交集了。

所以，老妈突然说要让许源嫁给孙志保，这让许源有些措手不及。

02

未来很长，回忆也很美。

小的时候，老有长辈们拿了糖逗许源，让她叫孙妈“婆婆”。许源也不懂婆婆是什么意思，叫就叫。

上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许源知道婆婆是啥意思了，不叫孙妈“婆婆”了，可她一时又不习惯改口，许源便刻意逃避着孙志保，见了孙家其他人也绕道走。

许源居然想不起来和孙志保到底是哪一年分开的。

许源大专毕业后，就来到县城这个药店上班来了，听妈妈说孙志保也没考上大学，去海南当兵了。

妈妈提到孙志保的时候，小时候的记忆也会浮现出来，但许源每天有各种的事情要忙，很快把孙志保也忘到了脑后。

老妈突然说让她嫁给孙志保，一开始，许源都觉得好搞笑。如果在大街上突然遇到孙志保，他们肯定都不认识了，让她嫁给一个陌生人，这不就是胡闹嘛。

可许妈说：“怎么不认识？小时候天天玩在一起的呢，不就是好多年没联系了嘛，见了面不就认识了。”

“见个面是可以的，但谈婚论嫁就算了吧，我们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我们两家是世交，知根知底的。何况他爸还是你爸的救命恩人。”

许妈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

孙志保的奶奶生病了，她还是老思想，想在有生之年当上太奶奶。

可是孙志保还在外面当兵，还要两年才能退伍呢。因为人不在家，不好找对象。孙奶奶呢还惦记着许源这个“娃娃亲”，奶奶一提醒，许家也觉得确实合适，便把小时候的玩笑正式提上了日程。

“合着你们是为了报恩，才要把我嫁给孙志保的啊。”

“怎么叫是报恩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你不要嫁人的吗？更何况孙志保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没得说，父母也都是正直的人。”

母女俩争了半天，许源还是不肯答应，又想把电话给挂了，只听老妈说，“你不回来和孙志保见面也可以，那这辈子你就不要回来了。”

许源还想解释，老妈已把电话挂了。

气得许源直跺脚，老妈的暴脾气真的是一点没改，她有说不去见面了吗？她只是说她不会嫁给孙志保而已。

想到这，许源有些后悔。

03

许源后悔没抢在妈妈说这事之前，把她有男朋友这个事先说出来。

唉，这事闹的。

这事也不能赖许源，不是许源不告诉妈妈，是她不敢，她也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她这不是怕暴脾气的妈妈不同意嘛。

主要是许源男朋友罗瑞的身份，有点特殊。

其实也没啥特殊的，不就是一个离异男嘛。可她知道，保守的妈妈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要嫁一个离异大叔，这个事不得让妈妈慢慢接受嘛。

罗瑞虽然是离异有孩，但他前妻是外地人，早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也就是说罗瑞和前妻断得很干净，这和未婚男人有啥区别呢？不就是说起来不那么好听嘛，那难道天底下了离过婚的男人都娶不到老婆了吗？

但现代人谁会管别人的闲事啊，更何况罗瑞在经济上占有绝对优势。

罗瑞是许源的客户，就住在街东头的开发区，有个头疼脑热的过来买药，许源也就认识了。

罗瑞是一个小包头，他家里地多，拿了好多征地款，还有几套房子，在本城也算得上是一个有钱人了，有人给他取了个夸张的外号叫“罗半城”。

要说爱情这个事也真的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罗瑞虽是个离异男，但其实也是个暖男。罗瑞追求许源的方式很简单也很让人受用，每次来看她就是一捧鲜花和一大袋零食，同事们对罗瑞的印象都特别好。

许源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带罗瑞见家长，哪想到半路上杀出孙志保这个程咬金。

没办法，母命难违，许源只得回家，到时再见招拆招吧。

04

因为事先有心理准备，再见孙志保，许源还是把他给认了出来。

孙志保已经长好高了，一身军装，乍一看还是高高帅帅的，虽然皮肤黝黑，脸上还有好些青春痘。

相比罗瑞，孙志保真的还是差了那么点事，明明他比罗瑞小几岁呢，却少了年轻人应该有的热情，许源的印象中孙志保没有那么沉默寡言啊！

现在的他都有些近乎于木讷了呢，也不会主动找话题，明明他们有可以回忆的童年，哪怕是问问她现在的近况也好啊，都是许源在问一句，他答一句。

出于礼貌，许源不好意思冷场，有一搭没一搭找话。

“你怎么那么黑了呢，我记得你小时候挺白净的呀。”许源故意调侃。

“海风吹的。”孙志保窘得脸都红了，脸上的青春痘更加明显了，“你倒是……越长越漂亮了。”

“你还会夸人的啊。”许源忍着笑，孙志保就更窘了。

“你现在怎么那么不爱说话了呢？以前也不这样啊。”

“岛上人少，没人说话，就习惯不说话了。”

许源心说，怪不得你不好找对象，哪个女孩子会喜欢这么木讷的男生呢？但她不好意思直说，委婉地说，“那不行，你还是得说话，女孩子一般不太喜欢太沉默的男孩。”

孙志保点头，好像没听懂许源的拒绝。

好在，孙志保下午还有公事，先走了，许源长松一口气，应付老妈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客人走了，许源也准备离开。

她做梦也想不到，她还没来得及走，罗瑞来了。

其实许源在和孙志保聊天的时候，有接到过罗瑞的电话，虽然是来见老朋友的，但是顶着相亲的名义，她还是有些心虚，又当着孙志保的面，匆匆几句就挂了。

等孙志保一走，打开手机一看，好家伙，罗瑞发了一堆信息。

05

罗瑞去药店找许源，许源不在，听她的同事说她回家相亲了。打她电话，也含糊其词，把他给急的，一路追踪过来。

也不知道是同事给罗瑞说的路线不明确，还是罗瑞心急没听明白，反正罗瑞开车就是走错了道，等他兜兜转转到许源家也就快中午了。

罗瑞一进村，问信问的居然就是许妈。

“你是谁？你找许源有什么事？”面对一个陌生男子来找女儿，许妈提高了警惕。

村里人保守，姑娘家家的，没人随便往家里带男人，许妈直觉这个男人来者不善。

“我是许源的男朋友。”罗瑞自我介绍道，“请问许源家是不是往这条路进去？”

“我就是许源的妈妈。”

人既然找上门来了，这事儿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许妈铁青着脸把罗瑞带回了家里。总不能在路上问东问西，让邻居看笑话。

罗瑞随同许妈进屋的时候，许源直接傻掉了，她一直想找一个最好的契机带男友见家长，哪想到男友和妈妈，最终用这么难堪的方式见面了。

好在罗瑞左右逢源，如果他要是和孙志保一般木讷，那不知得有多尴尬。

许妈也算是给足了女儿脸面了，除了进屋的时候凌厉地扫了许源几眼，并没有怎么责怪她。问了罗瑞一些家常的问题之后，许妈开始好酒好菜招待了罗瑞。

许源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入了肚子。

早知道老妈这么通情达理，她还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兮兮，真是浪费心思。

那天，许源和罗瑞一起回了城，回城的时候，妈妈还给罗瑞拿了好多腊肉、土鸡、土鸡蛋。许源满心欢喜，这才是未来丈母娘的样子。

因为妈妈没有反对，又给罗瑞拿了东西，那就是表示默认了吧。

本来嘛，罗瑞就比孙志保靠谱多了。

06

没想到让许源更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她前脚才进出租屋没一会儿，妈妈后脚就跟上来开骂了，“你这个死丫头，你赶紧和那个二婚男分手。怪不得不肯嫁给志保，合着在外面找了个人。”

“人家怎么了，至少比孙志保优秀。”

“哼，你别以为他有几个钱就叫优秀了，他一看就不靠谱。”

“他除了是个二婚的，哪点不比那个傻愣愣的孙志保强？”老妈的不屑，激怒了许源，“他是二婚，可他又没有和前妻藕断丝连。你为啥非揪着这点不放？”

“我说你这个死丫头，你是不是缺心眼子啊？他和前妻娃儿都能断绝联系的人，那得是一个多么绝情寡义的人。”

“那是因为他爱我。”

“爱你个屁，爱你。他这是爱他自己。你这个缺心眼子的，还真相信他胡说八道。他就是看你年轻，有几分姿色，又好骗，才对你穷追不舍，知道吗？等到手了，等结婚生子了，你和他前妻会是一样的下场。而且，这种男人，如果不是他玩腻了，你想离开他，他都不会让你得逞。知道我为啥给他拿东西吗？就是不想欠他人情……”

许源懒得和老妈争论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任老妈在那絮叨个没完。

许源一声不吭，老妈再说也没意思了，甩了一句：你非得嫁那个二锅头我也管不着你，但我有言在先，哪天要是拖儿带女的过不下去了，我就先死在你面前，落个清净。

还没等许源反应过来，老妈已经扑向了茫茫夜色。

07

接连几天，许源的心情很不好，因为老妈的绝决。

过了几天，一个女顾客带一个小孩子来买感冒药，许源给她配了几种药。顾客付款的时候，想了想把那个贵的药给退了。

许源听小孩子咳得厉害，对妈妈说：“配上这个药，效果会更好一些。”

“不好意思，我钱不够。”

“这也就几十块钱啊。”

“没办法，我离婚一个人带娃，又没办法上班，只能靠娘家支援，能省的就省点吧。”女顾客耷拉着眼帘，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许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有点疼，“离婚了，总能分到一些财产吧，你先拿出来用啊。再说，离婚了，娃他爸也有义务抚养孩子的啊。”

“唉，都怪我当初眼瞎，找的男人就不是个东西，离婚除了孩子，我啥也没得到。现在人家已经有了新欢，我再管他要钱，就只能依赖法院了。”

许源一时语塞。

“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女孩子嫁人之前，一定要想清楚这样一个问题：如果离婚，对方会是什么样的嘴脸，那才是他灵魂的底色。”

女顾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许源说。

许源想起前些时候，她无意中听到罗瑞和前妻通话。他前妻管罗瑞要孩子的抚养费，罗瑞说：“孩子是你要生的，现在你又要老来管我要钱，你不觉得你很搞笑……”

当时，许源觉得罗瑞前妻好无聊，人家都不爱你了，老缠着人家干嘛呢？可眼下，看着这对母女，许源心里怪不是滋味。

也想起老妈那一句，连孩子都可以断干净的男人，得多冷血啊。

08

再和罗瑞相处的时候，许源去掉了滤镜，发现罗瑞确实也没有那么好。

就如妈妈说的，他无非就是一个情场老手，会说甜言蜜语，也特别懂得女孩子的一些小心思，加上手上还有一点钱，特别懂得用一些小恩小惠笼络人。

越往后走，许源发现罗瑞确实不适合她，于是提出了分手。

许妈真是料事如神啊。

罗瑞不肯和许源分手，痛哭流涕，而后就是凶相毕露，对许源各种威胁。

许源害怕了，只得壮着胆子求助妈妈。

“死丫头，想明白了就好，那个二锅头，我去收拾他！”

第二天，许妈提了一把菜刀，风风火火来了罗瑞的工地上，“姓罗的，婚姻这个事，得你情我愿，我女儿不愿意嫁给你，你就死缠烂打。你威胁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我跟你说，我的女儿我做主，我把她许配给一个当兵的了。你要是敢破坏军婚，你就来，我刀子都给你带来了。”

罗瑞看着许源，眼露凶光。

许源吓得双腿发抖，旁边有人劝罗瑞，“哥，算了，为了个女人犯不着。”

最后，罗瑞还是走了。

许源跟着妈妈往回走。

“你再跟孙志保接触试试，你还有意见吗？”

“没。”

“没就好，我跟你说，很多女人过不好这一辈子，就是因为眼瞎。非得要闹到离婚的时候，才知道嫁的人其实是个鬼。你也不想想，那个二锅头是个什么东西，虎毒尚不食子，连自己儿子都不认的人，也敢嫁。”

许源不敢接腔。

“我跟你说，那种人品不好的男人，再有钱也不能嫁。嫁人就得嫁孙志保这种根正苗红的男人，虽然嘴巴不会说，但务实，能够在海南孤岛上为国站岗的人，肯定能好好的爱家。”

“至于孙志保，先处处看，也不是一定要结婚，只是，我听他爸妈那意思，他是对你很满意的……”

许源有些害羞地垂下头，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和孙志保小时候的糗事，以及叫他妈妈婆婆的事。

这一次，她决定听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