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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失眠好多天了。

此刻，孩子已经睡下，她面无表情站在窗前，窗外是零星的灯火，氤氲在夜晚的雾气里，明明很近，却显得遥远。

就如同她跟陆叙，明明是一对相敬如宾，人人羡慕的夫妻，只有她知道，她从来都不在他的心里。

因为她和他之间，始终隔着一个叶绒。

02

当初跟陆叙是相亲。

她对他一眼钟情，他坐得笔直，穿着军装，眉目严肃，眼神里却透着淡淡的忧郁。红娘在一旁不停说话，以防冷场，她害羞地垂下脸。

所以，后来都是秦晚主动的，用一个姑娘所有的矜持和勇气，想要融化他眼里的冰。

大概如别人所说，女追男隔层纱，也有可能是陆叙年纪不小了需要成家立业，反正她牵到了陆叙的手。

但陆叙却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他和初恋，一个叫叶绒的女孩。

那年，陆叙刚考上大学，暑假在咖啡厅兼职的时候，认识了叶绒，她17岁，高中没念完就退了学，从外地跑来扬州。她在网上写一些小说，以后梦想是要当作家，已经流浪了十多个城市。

这种姑娘，对从小就是三好学生的陆叙，有着致命的诱惑。

十七八岁，又是年少轻狂的年纪，陆叙很快就追到了叶绒，两人在小巷里租了间铁皮屋，开始了同居生活。

叶绒不高，清瘦如柴，头顶不过刚到陆叙的肩头，一头长发让她看起来稚嫩而风情。

都是彼此的初恋，所以一片赤诚热情，但最后因为陆叙被家人逼着去当兵而分手。

后来，叶绒哭着离开伤心地，去往下一个城市，每到一地方就给陆叙写一封信。而陆叙初入伍，在最难熬的时候，每月就靠她的信和电话支撑。

他在信里给她画婚纱，去演习的死亡受益人，毫不犹豫地写了她的名字。

他想两年后退伍，就飞去她身边，可却在他退伍之前，叶绒爱上了别人。

从此，陆叙沉寂好多年，之后在派出所找了份工作，叶绒却成了他心里的白月光。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叶绒了。

不仅因为他对不起她，更因为他爱她，从过去到现在都未曾放下。

陆叙跟秦晚说，你能接受我心里有一个她吗？能，我们就结婚。

也许是结婚两个字太诱人，也许是她有自信能让他忘了她，所以秦晚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03

秦晚跟陆叙很快结婚。

也很快有了女儿陆芽，陆叙工作升迁，前程似锦，对女儿呵护备至，日子看似安稳，但秦晚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陆叙的爱。

她本以为，时间久了他总会发现她的好，会看见她的优点，会……慢慢地接受她，然后喜欢她。毕竟秦晚自认为长相不差，性格温婉却倔强。

可是，她低估了陆叙对叶绒的深情，也高估了自己。

在女儿陆芽两岁那年，秦晚第一次发现陆叙跟叶绒联系，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们的qq聊天记录。

她从中得知叶绒还未婚，现在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撰稿人。

言辞之间，既没有对当年的回忆，也没有对未来的期许，是再寻常不过的，朋友之间的闲聊。

但却如同落雨之前的惊雷，一声声扣在秦晚的心上。

她发现，陆叙每晚都会跟叶绒聊天，哪怕只是彼此问候，你在吗？我在，做什么？吃饭等等这类的问候。

但秦晚却上了瘾，每天她都找机会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直到有天，她发现陆叙情绪不太好，晚上看聊天记录，发现叶绒恋爱了，跟一个大学生。

叶绒说她没有结婚的勇气，很佩服他妻子，还劝陆叙对她好一点，女人当了全职妈妈都不容易。

陆叙第一次提到了过去，叶绒却说，12年了，她都快30岁了，那些年少过往早已经埋在心里。

还说不要再跟她聊天了，如果他妻子看到会不好，她不想被误会成那种女人。

如果陆叙还找她，她就把他删了。

这之后，陆叙果然没再找她聊天。

秦晚却觉得无比失落，明明她就在他身边，他的心却在12年前。

一周后的凌晨，秦晚习惯性起身去拿陆叙的手机，想看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刚拿到手机，陆叙就打开了灯。

“睡吧，我没有再跟她联络了。”

秦晚愣在那一时呆住，良久才僵着身子回到床上，房间里的沉默如同窗外的夜晚。

“你早就知道了。”她说。

陆叙却说，“你为什么不问我，不阻止我？”

秦晚却笑了，凄凉地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小气。”

陆叙叹了口气，背过身去睡了。

秦晚却怎么也睡不着，眼泪无声无息地落进枕头里，她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叶绒，她早就在陆叙藏在衣柜里的箱子里见过她的照片，她清瘦明媚，甜甜地靠在陆叙肩头。

可现在的她美丽而孤傲，眼里有看透世间万物的清澈。

秦晚去读她的文字，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叙忘不掉她。

因为她，是真的特别。

04

接下来两年，秦晚再也没查过陆叙的手机。

她爱陆叙，所以舍不得放手，即使知道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爱上她，也做不到离他而去。

她终于把希望一点点剥离，想着只要他在身边，只要他一如既往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没想到，她再度发现陆叙跟叶绒有了联系。

陆叙连手机密码都不设，任由她随时查看，她看见叶绒结了婚，生了孩子，定居在南方小城，还刚出版了几本书，成为新晋作家。她去看她的书，在里面寻找到了陆叙的影子，看到她对他们过去的回忆。

秦晚忽然觉得很无力，叶绒不是个普通女孩，无论是美貌还是才华，还是他们年少时坦诚相待的爱，她都比不上。

秦晚再也不想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了。

陆叙今晚值班，她想象着他们彻夜聊天，回忆从前，就心如刀绞，她决定去找叶绒。

秦晚大半夜下载了微博，在上面找到了叶绒，浏览完她的微博后，给她发了私信。

“叶小姐，请自重。”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像个泼妇。

叶绒没有回复，她又补充道：我是陆叙的妻子秦晚。

十五分钟后，叶绒回复：“对不起。”

秦晚看着这三个字，愣了好久，她明白像叶绒这样的姑娘，如今也断然看不上现在的陆叙，她只是怀念他们曾经的回忆。

夜变得无比漫长，秦晚整夜未眠，细想这些年来跟陆叙的回忆，不禁泪流满面。窗外的夜色渐渐退去，灰蓝色的天空渐渐清晰。

秦晚看了看床上的女儿，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离婚。

05

陆叙回来时，天已经大亮。

每次值班回来，他都会带秦晚爱吃的那家肠粉，今天也不例外，可是一进门，秦晚就发现他脸色不对劲。

他把肠粉放在餐桌上，进卧室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女儿，然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煮粥的秦晚。

两人都明白好像发生了什么，但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陆叙才哀哀地说：“她把我删了。”

秦晚摘菜的手顿了顿，开始想叶绒是怎么跟他说的，但她没问，陆叙就自己交代了。

“她说，不要让过去绊住了脚。然后，说了再见。”

秦晚松了一口气，果然是叶绒，不会像平常女人那样告状。

陆叙忽然抱住了她，“我去洗个澡，下午带陆芽去公园。”

说完松手要走，秦晚却抢先说道：“我们离婚吧。”

陆叙愣住，看着秦晚的背，“你说什么？”

秦晚喃喃地重复：“离婚。”

陆叙松开手，“认真的吗？”

她转过头看他，眼里有泪光却无比坚定：“是，认真的。”

陆叙半晌没说出话来，走出厨房的时候，丢下一句：“如果你考虑清楚了，我尊重你。”

秦晚握紧了双手，心里一阵阵地抽痛，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粥，她周身氤氲在暖暖的蒸汽里，却觉得无比寒冷。

这时候，房间里的女儿哭了，她匆匆擦了擦眼泪，跑进房间。

她不知道要如何跟女儿说，只说，过两天她要带女儿去外婆家小住。

女儿下意识问，那爸爸呢？

这时候，陆叙洗完澡走进来，秦晚说：“爸爸要上班。”

陆叙看了看妻子，没说话。

他本以为秦晚只是一时说说而已，却没想到她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婚。

“给我一个理由。”

和前女友联系不算理由吗？但秦晚没扯这些，毕竟她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所以她找了个别的借口。

“我不爱你了。”

这下，轮到陆叙愣住了。

07

婚，离得很顺利。

陆叙自己选择净身出户，女儿还小归秦晚，他自己搬去了单位宿舍。

离婚的事情，秦晚谁也没说，她当然不是真的想离婚，她只是想赌，自己是否也能成为陆叙心里的白月光，就算不能成为白月光，也不想做墙上的蚊子血。

若能，他们的未来还有救，若不能，不如趁早还彼此自由。

离婚后的秦晚，把女儿送去幼儿园，忽然多出许多时间，她开始看书，练瑜伽，还重拾婚前的爱好，学起化妆。

她也会关注叶绒，她在微博晒插花，晒出国旅游照，也晒老公，晒刚出版的新书，她的生活，和她仿佛是两个世界。

秦晚忽然想起什么，从叶绒的粉丝里，找到了陆叙。

她从不知道他有微博，打开微博，意外的发现，里面有女儿陆芽的照片，也有她的照片，而陆叙最近的一条微博是一张照片。

那是他们婚前一起去过的河边，秦晚的心动了动。

之后，秦晚每天都会去看陆叙的微博，发现他发的内容，大部分都跟她有关。

几天后，是女儿生日，陆叙早早地带了礼物来。

秦晚换了条新买的裙子，化了妆，款款下楼后，告诉陆叙，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因为他们要去参加朋友组织的聚会。

陆续愣了愣，讪讪地笑了笑。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见秦晚真的要走，陆叙慌了。

“秦晚，我们，我们能不能谈谈？”

“谈什么？”秦晚问。

陆叙垂下头，半晌才说：“我想跟你复婚。”

秦晚的心一跳，她知道她赌赢了，虽然陆叙一直放不下叶绒，但毕竟已经12年了，他一定也明白，自己和叶绒的人生轨迹再也不会重合。因为有她，有家庭，所以他才心猿意马。

所以，她也要让他失去一次，他才会明白她的重要性，才会心甘情愿跟过去彻底告别。

秦晚说：“复婚可以啊，但必须从头开始。”

见陆叙一脸不解，秦晚说，“我们从相亲到结婚，只用了不到三个月，我们之间没有恋爱，所以你觉得我们没有爱，那你就追我一次，追到我答应为止。”

陆叙愣了愣，说了一个字好。

其实，他是不愿意离婚的，但他不想拉下脸来挽留，但真的离婚了，他才意识到，他波澜不惊的生活，早已经离不开秦晚。

他一直以为没有爱过秦晚，但其实爱，早已经在柴米油盐，在日常琐碎里。

也许不及当年跟叶绒的惊心动魄。

但，余生漫漫，岁月静好也是好。